孤独的图像 此在的荣耀


评论&访谈正文

——“孤独的荣耀”:姚磊“中国孩子”系列油画展 前言

“不要期盼任何更称心的命运
你的双脚踏上没人走过的大地
你的双眼环视没人见过的事物”
——塞尔努达

彭肜 支宇

孤独未必荣耀,此在却注定孤独。

红尘滚滚,人潮汹涌。古往今来,此在“所在之世”从来都很喧嚣。到今天,当下生存的直接经验告知我们,虽然有了手机、电脑、网络等新媒介渠道和QQ、微博和微信等即时通信工具,让我们的生存终于实现了天涯若比邻,地球共一村的梦想,而人类的孤独非但没有消逝或减轻,反而更加鲜明和深重。何以如此?

从此在生存的本真面相看,生命存在本生就是孤独的。从克尔凯廓尔、海德格尔到萨特,存在主义思想家就此在的孤独有着深刻的领会与体悟。克尔凯廓尔的“恐惧与颤栗”、海德格尔的“此在、沉沦与畏之所畏”和萨特的“自在、自为、虚无与他者的地狱”,无不以语言和理念的方式活化出此在在世的孤独图景。与哲学探索同步,从塞尚、梵高、高更“后印象派”开始的现代艺术和当代艺术也以无限多样的感性与视觉方式描画孤独、理解孤独与反抗孤独。

从攻读美术学硕士学位开始,姚磊痴迷并投身于“中国孩子”系列油画创作已经长达5年以上。但用痴迷、勤奋和学历,尚不足以解释其“中国孩子”系列油画作品的意义、价值与创造性。他的作品有着深邃宽广的隐喻性与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其叙事场景多为地域和时代指向都极其模糊的想象空间:在那里,或是群山苍莽、泥淖密布,或是乌云翻滚、雾霭四伏,无论具象场景还是抽象场景,总有一个身背三面小旗、鼻子上一块白粉的男孩在孤独与迷惘当中向着虚无进发。我们可以从姚磊的河南人身份考证这个形象的民间文化内涵,诸如豫剧中的越调或大弦戏中的“净行”;或是曲剧、二夹弦、豫南花鼓戏中的“小花脸”等。但是,我们更愿意将他理解为一个普普通通不带任何地域文化所指的“中国孩子”。

他在无名的虚空和无边的孤独当中长大成人,除了一只瘦弱的毛驴,身边没有其他身影,他的世界荒芜空无。姚磊经常将他的“中国孩子”画成目无表情的样子,以表征他的无可依傍、漫无目的或心不在焉。就动作性或“剧场性”而言,姚磊画中的“中国孩子”往往处于几种境况当中:绝大多数情境中他都在落落寡欢地踽踽独行;而在一些近景或特写中,这个孩子或挥舞火炬呐喊向前,或拉弓满弦射出满腔的愤怒。在另一些夜深时刻,这个瘦弱的孩子孤独地提着一灯萤火虫面对整个世界的寒冷与黑暗,那个孤单的背影让人感受到的是窒息的虚无——那种巨大的、吞噬所有意义的虚无……此时这个孩子仿佛不再“期盼更称心的命运”,而只是“为自己的日子,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伤口,因为没有别的一切为我们作证”(耶胡达?阿米亥)。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什么场景或行为,我们都看不到画中这些行为与战斗的任何客体和目标——也就是说,没有惯常思维中的“目的”,此在最重要的意义出发点与皈依地,在姚磊画中令人惊异地缺席了。只有摆脱了具体的客体与外在目的,纯粹的“绽出”与“孤独”才真正获得并配得上自身的“荣耀”。姚磊“中国孩子”的形象从不雄壮与高大,相反,他单薄而瘦小,总是有一丝抑郁甚至委顿。

每一幅画面上,他都在全力以赴,以自己的跋涉与战斗来发出呼喊,但这些声音淹没在他自己无止境的缄默与身后无边的暗影当中。当这样的画面与我们相遇,当我们凝视这样的作品,每个人都会忽然沉默下来如聋人与哑巴,所有人都孤独得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在“中国孩子”系列油画作品中,当代人表达与交流的满腔热情只能悲哀地化为泡影。姚磊这种温情脉脉背后残酷的抒情,让我们甚为迷茫,分不清这究竟是温情、冷酷,还是孤独。在作品绘制方式上,姚磊还在木板上采用了汽油燃烧的独特技术。他边烧边画,边画边烧,火焰烤化并引燃油性颜料,形成水墨般自然流淌与相互融和的视觉效果,那些斑驳焦糊的疤痕进一步引发出观看的疼痛与惊惧。这些视觉符号与图像语汇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起奏响了孤独的荣耀感。在这个意义上,隐匿在姚磊“中国孩子”系列油画的原来也许是——

此在注定孤独,孤独天生荣耀!

2013年8月于成都锦江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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