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拈花,谁在微笑?——从《瓶花》到《莲》的画意寻踪

对刘明孝的作品,公众一直保持着一种较为完整而清晰的印象,构成它们的,是一簇簇各式各样的花朵,以及承载这些花朵们的瓶、罐、碗、椅之类。寻常的花草,寻常的物件,偏偏就达成了一个个非同寻常的意境。

在刘明孝最近一批作品中,先前的那些“瓶瓶罐罐”不见了,浮现在我们面前的已经是一张张硕大的荷叶和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这是另一种样式的“沾花惹草”,对于已经浸入人心的《瓶花》而言,《莲花》系列无疑是一次公开的反动。那些曾经的静穆和端庄消失了,边界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摇曳不定、残缺不全、模糊不清种种全新的景象。

由《瓶花》而向《莲花》的进犯,必有其充足的理由和推力。按照作者的说法,这番“变故”似乎很源于他自身近期的一些亲历感受。当川西农家的风物渐渐成为日常的对象,当广阔的荷塘就在门前延伸,作者的艺术行为开始围绕它们呈现,心境也开始落入它们的“圈套”。

境由心生,画随情移。于是,莲花浮现,暗流涌动,一种大别于先前的情绪开放,弥漫心间,跃然纸上。

拿《瓶花》与《莲花》相比,是一件非常有趣的过程。前者以强烈的装饰感装点周围、为人供奉,后者却更多地靠表现力直击心灵、让人不安;前者再现着那些“已然”或“既成”的场面,后者表现着无数“或然”与“可能”的景象;前者温润、内敛而自足,后者粗粝、外放而张扬。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莲花》系列更像一个个被拆分、解析的世界,单个看来尽管也各有说道,别有心得,但只有纵列在一起,才会发现“全息”的图景,发现整体之后原来藏着更大的秘密。

在传统宗教与哲学中,莲花被赋予崇高的神性。莲花是佛祖诞生的象征,因为他出生时即下地行走七步,并且步步生莲。佛教徒还相信莲花印证着修行程度的高低。若能精进,则其花渐大,倘或退惰,则其花萎落。

这份神圣的信仰是否也装在作者的心间,我们不得而知。但作为观者,面对他的《莲花》世界,我们宁可相信有这样的因缘。

新的事实是,刘明孝在由《瓶花》向《莲花》的突围过程中,也发动了一场对传统意趣的颠覆。

没有“荷塘月色”的清风雅韵,也难觅“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良辰美景,刘明孝只是让自己的“莲花”朵朵遮蔽在荷叶的灰暗深处,兀自向天,兀自开放。

当莲花不再是唯一的中心,我们的眼光便势必要移向他处。事实上,面向这个《莲花》的世界,占据我们眼球的倒是那些四处张扬的荷叶。仔细观察,莲花与荷叶呈现出了意趣相异的两个走向,一在写实状物,一在写意表情。不知这是作者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使然,但我们认定了作者是希图拿自己的莲花来说点新事的。

这样的处理也可以让观者的个中三昧得到进一步的印证。比如不妨作如是观,莲花与荷叶映衬出某种今生今世的物象与心境。灰暗与迷蒙四散,残缺与萎顿遍插。好在,莲花还是莲花。

当然,所有的读解都可能是一场误解。西哲已有言在先,“对于不可言说的东西,当保持沉默。”问题是,连“沉默”也是一种“言说”。正如这些沉默的花,沉默的草,一旦显影如这般,作者其实就开始了“言说”,我们其实也不得不“言说”。

细细数来,无论是先前的《瓶花》,还是后来的《莲花》,有一种生灵在其中频繁地游走,那就是“鱼”。鱼的出现有时会显得非常不理性,比如在《瓶花》那样的物理空间中。但作者认定了这个东西,想必就是为了一种“言说”,一种非说不可的东西。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因为造物主的前定,我们自然不会知道“鱼”的乐趣。但假如我就是那条游来游去的“鱼”呢?

这么多年来,刘明孝坚持以花入画,到处“沾花惹草”,到处“移花接木”,其个人用心大大值得探究。几年前他把当时的作品集结成册,并题名为《花非花》。这给我们暗示出一条他的画作以及他本人的来龙去脉。起初,画花,花就是花;后来,再画花,花已不是花;最终,继续画花,花还是花……

从《瓶花》到《莲花》,我们日益觉得刘明孝是在拿“此花”说“彼事”。还是“花非花”,其用意在“借花献佛”。现在,我们就真的有理由期待,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之后,又一些“花”开放在我们眼前。那会是一些“真正的花”吗?会是让人破颜微笑的“花”吗?

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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